Thursday, April 28, 2005

以梦为马

Dreams kill


很喜欢做梦。不是那些杂志征友版那些“爱做梦的少女”的豆芽梦,我的豆没有发芽就死了,长眠在夭折的开花结果里。我爱做的是,睡觉的时候发的,各种颜色的,估他不到的梦。

很多梦我醒来都记得。记得,记着。一般我都会写下来,作为日后自娱自乐的储备,像画一幅风景画,因为此生未必有再碰头的机会。有时看自己记下的梦,原来隔了一晚,或者好多晚,和现实的三层大衣,梦会变得很陌生,陌生得像在看一个熟人的游历。我对这些梦的记录没有什么野心,我觉得纪录只宜权当纪录。尽管我把这些文字拿出来看时总是诚惶诚恐,好像要颂经抹香油,拆开木乃伊膏结着的绷带。可是,那究竟只是纪录。一张明信片拍得再好,最大的功能只是唤起你对某风景的记忆,或者好奇,亲历其境毕竟不一样。写下来的是梦干廋的一层皮,半透明的蝉蜕,而那梦羽翼已丰,振翅远去了,它有它的生活。同事读心理学,说大师对梦的解释,就是"欲求不满"。现实不能给与你的东西,梦,这个意态撩人的现实的姊妹,就想尽方法让你满足。大师的说话固然要听,信者得救。但我宁愿相信梦有其意志,或者纯粹是随机作业。我知道其实喜怒哀乐,思想行为,统统都是计数。尖叫,乘三。郁闷,二次方。想自杀,加八除二。有数得计的我知道。那些知识分子,科学家,用一本书,一次实验,把我的皮肉刷掉,换上一堆数。我很讨厌这样。对梦的想法是我的小小反抗。对科学迷信我宁愿什么都不信。

我对梦的关注比对现实的更多,为此,生活在旁边气的满头冒烟。

梦之一

那是一间很小的旅馆,隔壁房间的两个女人整天不在的,只是偶尔露一下脸。旅馆的房间内注满了酒店公式的淡黄色光线,但房里一盏灯都没有。我怀疑在什么地方有一垂死的太阳,酿了个黄浊的白昼。

梦里有,我跟友人,那是谁呢,记不住了,总之是个女的,肯定。也可能是个男的,肯定。那是一个人,不是一只狗,肯定。应该是吧。我身旁的空间被呼吸填满,可是我一个人也看不见,但总是觉得,怎么这房间满了人。

我偷偷的溜进隔壁的房间,一边到处看一边想那两个女人回来的时候我怎样说,我进错了房间了,我把包留在你们这边了,我来你们这抓贼呢。浴室里有几个按摩浴池,一个圆的,正常大小,就普通浴缸那个大小,另外八个,小浴缸,长方形,角都是圆的,如婴孩棺材大小。里面的水深蓝色,像墨水一样,死的无机物的颜色。不知何时我已浸在其中一个小浴缸里面,双脚伸出缸沿。水一点不冷,不热也不温,连湿也感觉不到,除了轻微的流动以外什么也没有。我半坐在这深蓝的颤动的小小心脏,想象越南的呛人的包含湿毒蛊惑的空气,来往的三轮车,践踏湿滑的路面。到处都堆着成山的水果,他们身上披了好看的桃红柳绿,咬下去却是一口灰。

那两个女人已经回来了,一直站在我旁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如睡莲一样平静而虔诚。我站起来,裸着身走出门外,奇怪我身上一点不湿。

剃了板寸头的男人站在我房间里,对着他除了微笑我什么都不会。男人跟我说了很多的话,都是我俩以前的事。他说的似层层,我的记忆里却没有他。他说了很久,我一句没有听进去,可是迷迷糊糊的就开始信他的话了。总之我们是早就认识的,不应怀疑,不应提问。

我看看他。男人笑着,连脸上的油光也喜眉喜眼,他的眼珠黑而清澈如水,我瞄了两眼,一不小心就从那个黑圆的深穴掉到草原上。那些草右半人高,含着浓黛色汁液,使得风都发涩。阳光很好,落到身上却是冷的。

我摊在草上的胳膊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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