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August 28, 2006

我很讨厌现在什么都做不好的状态,惶惶终日,坐立难安。每次转身都觉得后面有巨大的不知名的动物随时扑上来,笑的时候也总认为恶运的旋转在嘴边一边活动一边扩大,以至最后连它自己都发狂,在我的尸身旁边奄奄一息。

游泳时半浮水上,耳朵里一半是水上的声音另一半是水下的声音,我不在上也不在下,真好。

Saturday, August 26, 2006

妓女求雨

季羡林文集里面有一段小小的文章,提到阿里。阿克巴尔写的中国纪行,里面描述了妓女求雨的章节:"如果久旱不雨,官员启奏皇帝,皇帝就命令妓女祷雨。","妓女分组坐下,唱歌,奏乐;然后一组人起来,在12个地点跳舞,并做出一些奇怪的表演;一组演完,退出,另一组进来,在菩萨面前跳舞,演戏。"
,如果一番胭脂桃红载歌载舞后,上苍还是不降甘霖,妓女的下场是可以想像的,皇上大人断不会挤出透着红光的笑脸,欢送他谓之"办事不力"的臣民回到灯红酒绿,让她们继续操她们的皮肉生涯,你知道,这不可能,这是中国。求雨不成,有负皇命的烟花女,最后会被处死,大概是斩首,因为比较快,须知祈雨的妓女有几千人,若要动员中国封建政权最擅长的五花百门的酷刑,什么炮烙肉蓑衣之类的,怕杀几个月也杀不完。因此祷雨的妓女,总怕自己人头不保,撕心地哭得无日无夜。每天绝谷弃宸,张着枯井般的眼睛等着大雨到来。


这个习俗不要说我,连季羡林先生都说闻所未闻,他遂以'孤陋寡闻"自嘲,季先生的孤陋是假,我的寡闻却是货真价实,不过在我读过的古往今来的文献,都没有看见过妓女求雨的记载。话虽如此,我倒相信真有其事。古时中国一如其他以农立国的亚洲诸地,就算儒释道或者其他意识形态有多神通广大,社会总有多少原始信仰的残余。原始农业跟巫术脱不了关系,农业的运作有效与否,很大程度取决于造化,不可驾驭的自然赋予农业不稳定性;冰雹,狂风,暴雨,旱灾涝患各种变幻莫测的自然灾害,不费吹灰便把农民的身家性命付诸一炬。对于妄为的自然,人类完全束手无策,从耕的先民只可以用最消极的办法(但他们可能以为是积极的,谁知道呢),把植物和自己的命运一并交托予超越自然之上的概念————超自然。对于控制以外的超自然,人们只可以寻求沟通救助。农业信仰的核心是生产力,原始的直观观察方法,很容易把农作物的生产跟人类再生产的实行者(原始杂交社会的先民常常'知其母不知其父",忽略男性在繁殖后代的角色)———女性挂钩,以致后来出现与神鬼沟通,祈求五谷丰登的巫女。求雨这类明显跟农业大有关系的仪式,当然也要请来女性坐镇。


都是女人,都有生而有之的生产能力,为甚么踏上祭台的是性工作者呢?其中一个原因大概是"妓女不是人"。妓女是被父权社会物化的,男性掌上的性玩物。买卖契约和妓院的运作令这种物化从意识形进一步态蔓延到法律和经济范围。被定义为物的瞬间,妓女被褫夺作为人类,以伦理关系作为个人跟社会焊接的权利。妓女不是别人的女儿,妻子,母亲,她们没有相对的伦理身份,只有与妓院的纯粹从属关系,统治者跟所有卫道之士,都乐于把妓女这种'非人"派往从事求雨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任务。反之,要是把家庭妇女—————某人的妻室,闺女,姨妈姑姐。。。。进行这类随时砍头(就算免了一死,触怒神明的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的恶差,对以家庭为社会结构基本单位的儒教国家的稳定,是猛于虎的威胁啊,哎呀呀,好惊,皇上龙袍都变了色。所以担子落到在伦理关系网之外的妓女身上。


德勒兹所说的每个时代(历史建构)都有其独特的"看"与"说"的方式,即其对历史事件的反省/陈述(黑格尔的第二种历史:反省的历史)和话语。眼睛和嘴巴不一定唇齿相依,看和说的方式也时时变易,引证历史的反覆和虚构。反覆与虚构暂且不说,以历史为道德教化的基本,时时高呼以史为鉴(谁知道他们在模糊的铜镜里看见了多少,铜镜里的东西又有几许)的中国,历史的话语必须有利道德教化,或者它自身就是一种道德。故无论何朝何世,汗青沾不上'伤风败族'的妓女的衣襟。纵有几位秦淮名艳史上有名,基本上都经过爱国情操或者仁义礼智的"净化",史学家才觉得可以让他们上上台面。在瞩目性/引人眼目方面,(可以参看各色各样的中东战争报道)个体经历的力量总比一个群体的大,用于道德教化时,效果殊异。史册上的妓女,是作为个别例子的'奇女子',而非柳巷红香脂粉丛的身份出现的。把几千个妓女求雨的事件放在史册上,仲尼老兄会说,那跟修身齐家够不上。

所以,古往今来,无论是简续(错字)或者谦(错字)帛,不墨成簇烟花锦。虽然不少人对妓女又嫌又要,但是商品就算如何其门若市,都注定被割掉声带,注定被刻意遗忘。就算咒文曾蜉经红花汁退尽的紫唇化雨成露,泽稻麦青稞;就算几千个暴露着气管的石榴红创口,如山倒在干裂的广场上,没有人听她们说。只有白狮子睁石头眼睛,空空地望。

7月20
病总不见好。如丝茧抽不完。尿道炎好了以后,这几天开始咳嗽。好像有一只发烧的手,用细绒布包住,在我的气管来来去去扫,深蓝细毛黏附粉红色肉质,随空气流动抖。摩擦生热,深蓝笑笑,牙齿有潮湿的光,把热融融压下。小时候天天气管炎,医生。有什么不妥。好。听听气管,吸气,要用力。拉高衫,听听背脊。肺有点不清。药都是那几种。现在还是先不要开抗生素。每个星期都要看儿科医生,一二三四五六,药水有六支。喝完了又要去医生处。颜色越浅越透明的最好喝,好彩的话的可以喝到菠萝味药水,最难喝是一种紫红的,比黑色那种,大人叫马尿的更难喝。跟世界上任何最难喝的东西一样难喝。如果来自它是纯粹的苦,臭,五感就会在廉价白瓷汤匙碰到我的嘴唇以前尽力钝化一点,象把黄铜棒在地上磨,作用不大,但总让我好受些。偏那药水又甜,逃过了我的感官,使他们放怀拥抱那种直到二十年后我想起来还是想吐的味道。那药在汤匙里一个多小时我家人又打又哄最后捏着我的鼻子灌。呀。紫红色涔入颅骨,金刚箍般慢慢收紧。哎。

发烧时我面好红,嘴唇红到紫,大人看见我会说你今天好靓。吃药后要睡。隔几个钟就醒醒,看看厨房,喝一点冬瓜汤回床睡,冬瓜消暑,不过记紧连皮。总是要躺。坐着不舒服,塞在屁眼的退烧药还没融,子弹形,软软的。吃了药会又再睡好多,奇怪那时侯我不会做梦,脑皮台布半摊开,上面什么都不放。晚上睁开眼全家人都睡着,黑妈妈整个房子,唯独头上关帝爷爷的神位,红色灯泡很暗地亮,望望四周原来我站在红光里,香炉灰垫着脚。你后面站那个,是不是张飞。金戈铁马,红脸膛一滴汗都没有。是气盖世。那身盔甲几十斤重,你几时想脱下来。没有,从来没有,刮过骨。关帝关帝。每日我捧饭碗,里面有面,饭或者汤,从你脚下过,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嬷嬷倒烧酒拜你。很刺鼻难闻。多谢关帝爷。嬷嬷说。初一十五我们把烧肉切鸡水果放你前面,其实都是自己吃。你浓眉压大眼,依旧什么都不说。焚香缕缕飘。我烧还没退,躺在床上可以看见窗边铁打医馆的招牌,拖臼了他们就带我去铁打馆,门口有一副人骨模型,左侧一张图画了大肠小肠十二指肠,假人骨我不怕,它太白,大锣大鼓的暴露它的塑料材质。倒是那些肠画,光滑的外壁自发的推着各种食物残余,那种本能的努力,看者真可怕。把草药煮好摊平在纱布上,皮肤,烂泥样的草药,纱布,胶皮,纱布,三角巾,一层层,固定我刚接好的臼位。窗外铁打馆招牌上一堆小小影子动起来,变成风筝的形状,调人地跳,你也来,跳吧,来。我们就在窗外,等你。来。我还是躺在床上,手指在空气里跟着灰招牌上铁打师傅的名字,一笔笔写,笔画不多。师傅呢很就不见他了。哦他去了欧洲,旅行。哦这样吗什么时候回来呢。这我们也不知道。师傅女儿走开了。嬷嬷说,旅什么行,过了身就真。

嬷嬷也常生病,支气管老发炎,肺又有水肿。嬷嬷在广华医院洗床单被单,看医生平些。咳老是不好,上楼梯喘气哦很久,一头在她的梦里谁的手拉着。可能是萝卜头日本兵,罗圈腿湾在泥黄军服下,比我嬷嬷矮成个头,但是他们有枪有刺刀,远远看见他们要赶紧跑。我从来没见过嬷嬷不咳嗽,入了梦,气管还是西西响,好像一缕丝绵再里面来回牵。从唾液的一头到一头。叫她戒烟有不肯。食烟几十年,一戒就会死,嬷嬷那时侯在山睡了。有次饮茶回家,嬷嬷跑到厕所,吐了起来。我在外面闻到牛肉的味道。从干呕的声潮中,我首次发现,嬷嬷的身体,那么有力的把深红色浅红色柔软的小的大的齿轮连起来,向着同一方向涌动,我那时侯真的为老人突如其来的力量惊呆了。

7月二十一日


以异觉化(defamiliarization)来延长阅读时间,以唤起意识里的既有场景加快阅读速度。

七月二十三

今天看见一本减价的进口鸟类图鉴,三十块便宜的很,因为想把一本日本文化书提到的送葬歌内容画出来,有些鸟名连读都不会读,当然可以虚构一些鸟,但是鸟的姿态跟细部我都不太能掌握。有图片方便很多,付钱以前翻了翻,发觉都颇无味,遂把书放回原处。其实不是图片不好,拍的清楚(图鉴就是要这样),而且展示了不少三尖八角的品种,但是就是没有那种鸟类跟我们哺乳类那种既远又近的湛绿的惊颤,过度鲜艳的颜色也把飞禽那些猩红的大嘴,突兀的毛色排列合理化卡通化,自然的想像力顿时沦为象真度极高的动画。

一直喜欢用电脑写,因为语言延时的情况没有手写那么严重,思路比较轻捷。用笔写的时候,笔画原子笔的油墨,铅笔的碳粉犹如治虫大师笔下拖沓在人身后的大包。
想打"付钱"这个字,挞挞,"fuqian"后面推出托盘,肤浅/浮浅/浮签/
兵列在前,就是没有资本主义社会日常所有动作拉扯到的那两个字(有时是一个),想了想,大概是跟霸王别姬里袁四爷夹着两根留鸟毛在头上,睁大死鱼眼同蝶衣说的那句"这个字实在不雅"有关。呵呵。然后就想起昨天在巴士上看见的以艺术生活作招徕的新楼盘。

Friday, August 25,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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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August 24,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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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里煮着一大锅连毛的老鼠。黑色的毛因为湿了水所以三三两两的摞成一撮撮,底下的皮肤随微弱的呼吸收放。大概灶里的火灭了,锅里一点水泡也没有。但是还是暖的。那水。密密把空间挤走的老鼠。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温馨的景象。

Wednesday, August 23, 2006

白隐 慧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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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白隐于白 慧鹤无色